今年菜市行情走低，許多產區蔬菜都因為產量擴大，而造成滯銷，蔬菜只能被賤賣。行外人看不懂滯銷的原因，疑問為什么不能“按需種菜”形成訂單農業？而對此，有商超企業指出，在國內之所以形不成訂單農業，主要是因為我國農業種植還是以小農為主，“部分小農缺乏契約精神，就算與企業達成訂單，但由于菜市行情都是隨行就市，當菜價高于企業收購價時，小農便不能保證企業的供給。”而另一方面，一些小農戶對于企業誠信也有控訴，表示部分企業在菜市行情面前，也并非能言出必行。契約精神的缺失，成為訂單農業無法在國內發展的原因之一。
 

滿滿一貨車芹菜只賣出了500塊錢。新京報記者王穎攝

難點一菜價隨行就市，合同價格難定

今年第三季度，包括北京家樂福、物美、超市發等商超企業跟隨者京津冀農產品行業聯盟，走過不少面臨蔬菜滯銷的產區，這些走訪幾乎都只有一個目的——直采，緩解當地農民和政府的滯銷壓力。而商超到達產區時，部分政府、合作社總會對企業懷有另一份期望——他們寄希望于這些來自城市，具有穩定客源的超市能夠與當地達成來年的采購意向，也就是形成“訂單農業”，給當地的農戶帶來穩定而可靠的收入。
 

今年第三季度，多家商超前往蔬菜產區收購滯銷蔬菜。受訪者供圖

“但這幾乎不可能。”華北區家樂福采購處長史國清面對記者直接給出了否定的回答，“因為你不能保證當地明年的地頭收購價，如果我與農戶定下的訂單保底價格低于市場價格，也就無法確保農戶對于企業的蔬菜供給。”史國清指出，蔬菜價格多為隨行就市，而訂單農業之所以在國內難以推行，其實本身就是由于小農戶面對每年起伏不斷，隨行就市的蔬菜價格，因為缺少契約精神，往往難以履行企業下達的訂單。

另一方面，即使供給可以保障，作為商超其實也很難對小農戶、合作社，下一張約定了收購價格的訂單。史國清談到，有一些蔬菜，在擁有眾多產區，但多數商超還是傾向于選擇前往類似于北京新發地這樣的，當地大型的蔬菜批發市場。“中國沒有大的蔬菜采購商，一些擁有固定客戶的產區，做的基本上都是相對高端的種植農業，他們更傾向于出口，或是送往國內專柜。而超市的目標客戶更多的是平民化的市場，因此采購更需要比價。”

難點二農戶怕麻煩，訂單合同難有約束力

不同于商超采購蔬菜時需要隨行就市，處處比價，內蒙古薯都凱達食品有限公司從事薯類制品加工工作，是農業產業化龍頭企業，許多馬鈴薯制品的加工生產，都出自于薯都凱達之手。作為對口幫扶內蒙古自治區下屬縣旗的北京企業，其“訂單扶貧”的模式，曾經通過以訂單方式實行固定價格收購，為貧困戶每畝地收入增加1000元以上。

針對于農戶缺少契約精神，薯都凱達或許能夠基于自己在當地的話語權有自己的一些辦法，“為了保證供應穩定，我們主要會選擇和大的種植公司、合作社去合作。約定如果因為行情價格的上漲，對方把土豆賣給別人，那么至此以后公司會停止和對方的所有合作。”

但企業相關負責人也透露訂單農業實施過程中的一些麻煩之處。“如若簽訂訂單，我們是需要農戶按照我們提供的行距標準、時間日程去勞作、進行田間管理的。在種植過程中，我們也需要很多次的檢查。而每每到這一步時，很多農民就會覺得麻煩，認為田間管理做好了可能每畝也就多收二三百斤的蔬菜，但其中的這些條條框框，讓他們寧愿少賺這些錢，也不愿意按照合同標準去履約。”
 

商超對于上架蔬菜的規格有嚴格把關。新京報記者王穎攝

因為害怕麻煩而忽視的田間管理，也是商超所頭疼的問題。史國清講述，商超對于所收蔬菜的產品規格有很嚴格的品控要求，“比如說擺在貨架上的胡蘿卜一般都要求其重量在3-8兩之間，蔬菜的個頭大小不能出現特別明顯的差距。很多商超為什么更愿意去大型的批發市場采購，這也是因為在市場內售賣的蔬菜已經經歷了一撥人工篩選，規格相對統一。”而在田間地頭，無論是在種植期間，還是在最后裝車篩選期間，除非給予一些價格補貼，農民都因為嫌麻煩、怕浪費等很多原因而無法做到。

難點三企業農民跑單誰來維護彼此利益

很多商超采購工作人員都指出，國內現階段難以推行訂單農業的原因，其中很重要的一點在于小農戶每年都會顧及眼前的利益，而不具備契約精神。

有采購人員曾經向記者舉例，在幾年前的河北張家口地區，方便面企業的蔬菜包供應商與當地縣域農民和合作社以約每斤0.5元的價格簽訂了第二年胡蘿卜的供應訂單，但到了第二年，胡蘿卜的地頭批發價已經升至每斤0.8元，企業便在當年被“放了鴿子”。

而在胡蘿卜價格下滑時，小農戶盼望將大量滯銷胡蘿卜以供應商的保底價賣出，也“嚇跑”了供應商，致使“跑單”。
 

隨行就市的蔬菜價格，讓企業和農民“跑單”。新京報記者田杰雄攝

“中國的小農戶太多了，而土地幾乎可以說是完全掌握在了農民的手里，企業和農戶是否能夠都做到誠信、具有契約精神，是很重要的一點。所以就這點而言，商超很難去和固定的合作社對接，即便是有，也需要合作社的菜品價格能夠隨行就市，農民可以通過這樣的訂單而保證一定銷路，但始終難以做到保證成本的收益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