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農美蔬培育的自有知識產權的“深愛”番茄。中農美蔬供圖

“我們的‘深愛’番茄一上市就得到消費者的認可。”中農美蔬（深圳）科技有限公司CEO呂亞清告訴《中國科學報》，該公司是一家依托于中國農科院深圳農業基因組所的科研力量，并以研發美味番茄新技術新品種為宗旨的創新企業。

2022年2月，IDG資本宣布完成了對中農美蔬天使輪700萬元的融資。而這距離這家公司成立還不到一年時間。

根據長期關注農業產業發展的專業服務機構35斗的數據分析，自2022年以來，農業創投空前火熱。截至6月底，農業領域共有超74起投融資事件（包含風險投資、戰略投資、并購等事件），流入資金超100億元。

農業領域的風口已悄然到來。

“熱”起來的農業投資

不久前，南京農業大學金融學院副院長張龍耀在深圳參加了一次會議，他碰到的一些投資人正在關注農業無人機，因為勞動力成本的上升；而另一些人則在關注人造肉行業，因為全球對減少碳排放的需求越來越高……

35斗分析師胡小鳳告訴《中國科學報》，她最近觀察到，高瓴、紅杉、經緯等一線投資機構都在農業領域出手。從歷史數據看，過去十年，每年農業領域的融資規模平均在100億元左右。而今年上半年的融資規模就已經達到了過去全年的水平，預計今年農業投資規模將創下新高。

“對農業領域的投資，從政府到金融機構，直到vc/pe等市場化投資人，確實關注的越來越多。其主要原因是，在鄉村振興的大背景下，對農業農村投資的資金需求特別大，缺口也很大。”張龍耀告訴《中國科學報》，然而，2019年之前，農業農村投資的主體——政府和農戶，對農業農村的投資增速是逐年下滑的。

從冷到熱，農業產業如何俘獲了資本的青睞？

過去農業領域投資不溫不火，胡小鳳認為，這是由于農產品的價格低，農業投資回報率比較低，缺乏爆發式增長的“基因”；農業投資風險比較高，受天氣變化、動植物疫病風險等影響較大；農業項目的治理能力、管理水平比較低，家族企業、地方性企業比較多。

而如今，農業領域“熱”起來，張龍耀分析，首先受到新冠肺炎疫情的影響，一些領域的融資需求在下降，而農業行業恰恰受到疫情影響相對較小。“民以食為天。而且面對疫情，人們對健康更為關注，外出就餐頻次減少，在家就餐對高品質食物的需求反而在增加。”由于這種特殊性，農業產業引起了資本的關注。

與此同時，“政府對互聯網行業的監管變得更加嚴格。互聯網企業過去發展很快，監管完善之后，資本投資互聯網企業會更加慎重，一些資本離開了這些領域，尋求新增長領域”張龍耀說。

在中國農業科學院農業經濟與發展研究所研究員呂開宇看來，政策環境的優化給了資本進入農業領域更強有力的支持和信心。例如，高標準農田建設、倉儲冷鏈物流、現代種業等，都是政府明確給出強有力的政策支持信號，積極鼓勵社會資本投資的重點的領域，因而也給社會資本帶來了信心。

此外，中西部地區農村基礎設施條件的不斷完善，包括現代鐵路公路貨運物流的延伸使得農產品運輸變得更加便利，這被投資者認為是可以獲得良好的投資回報的基礎。

張龍耀和胡小鳳都認為，前沿技術開始在農業領域發揮作用，如基因編輯、人工智能等帶來了農業生產效率的大幅提升。“而這既是農業產業發展的內生動力，也是資本關注農業的重要原因。”張龍耀說。 

高科技成為資本青睞的熱點

胡小鳳為《中國科學報》分析了社會資本青睞的領域。按照技術領域劃分有3類：生物技術類，如基因編輯、轉基因；數字技術類，如SaaS；新材料及智能制造類，如3D打印食品等。

按照產業鏈上下游或者細分領域分，則是育種、合成生物學、新型農藥肥料、農業智能裝備、植物基食品、細胞培育肉等。

“今年上半年，融資較大的項目包括愛科農、昌進生物、CellX、瑞豐生物、齊禾生科等。”胡小鳳說。在所有的投融資、并購項目中，育種、合成生物、數字農業三個賽道相對火熱。

從項目數量來看，育種類企業最受歡迎，其次是合成生物，再次是數字農業項目；從融資總金額來看，合成生物賽道更為突出，融資總金額超15億元；育種賽道融資金額超10億元。

張龍耀也肯定，采用先進的科學技術的農業項目，更容易吸引投資者。不過，他認為，從農業領域的角度出發，有些領域仍然需要更多的投資人關注。

例如，農業基礎設施建設（包括倉儲冷鏈物流、鄉村道路、環境治理等）、高標準農田建設等項目，目前更多地依靠政策性金融機構的投資。“由于這些項目投入周期長，社會資本對此興趣不是很足。而實際上，這些領域的項目需要大量長期的資金支持。”張龍耀說。

此外，政府層面高度重視的種業也是一個投資難點。不過，現在有一些資本在嘗試進入種業。張龍耀認為，一旦在種業上出現了成功的項目突破，對種子能夠形成較好的商業保護，“未來的盈利空間是非常大的”。

“目前整體看，農業項目都是比較缺錢的。社會資本參與農業投資有指向性的方向，包括現代種養業、現代農業、農產品加工流通業、現代農業服務業、農產品品牌化等。”胡小鳳說，目前的流向主要還是集中在技術創新驅動的領域，這比較符合從TMT、消費轉過來的投資人的投資邏輯，“投新、投早、投硬科技”這個投資邏輯也適用農業。

胡小鳳強調，資本進入農業肯定是對行業比較大的利好，尤其是“賦能型投資”，可以帶來比較好的投資管理，幫助項目“從1到10、100”。這在一定程度上加速了農業的發展，對于農業的現代化和適度規模化經營有明顯的助推作用。

給農業更多的寬容和信心

資本進入農業需要注意什么？呂開宇建議，社會資本可以從自身規模、定位和風險偏好出發，選擇參與一些大型的或有發展潛力的農業項目。在具體實施的過程中，可以與當地農民專業合作社合作，因為合作社具有與當地農戶緊密關系的優勢。

“社會資本要挖掘一二三產融合中的商機，延長農產品產業鏈，提升價值鏈。價值鏈的增值，意味著蛋糕做大，意味著分享增值利益，意味著社會資本的重要機遇。”呂開宇說。

“我覺得資本的介入一定要有耐心。”張龍耀說，農業產業發展周期長，發展比較慢，需要投資者善于把握機遇。

“其次還要注意風險問題。”張龍耀指出，無論是基礎科研創新，還是農業生產項目，受到自然和氣候的影響，農業行業的風險還是比一般行業要大一些。

再次，我國幅員遼闊，每個地方有不同的自然條件，農業企業比較難形成統一的商業模式去推廣。

“農業經營人才缺乏也是限制農業產業項目做大的一個因素。”張龍耀建議資本進入農業時應當對項目進行相關方面的考察。

胡小鳳也認同：“風險控制是所有投資的第一門課，農業領域的投資也是一樣，要識別農業項目潛在的風險。同時具有長期主義精神，不能奢望今年投資，明年退出，一般來說退出周期會超過5年，要有一定的耐心和信心。”

她說，在農業領域，目前存在的短板主要集中在幾個方面：生物技術的應用，比如基因編輯工具、方法，蔬菜、水果的種子研發及應用，微生物的發現和利用；數字技術的應用在應用深度、產業價值方面還存在諸多薄弱點，許多項目由政府牽頭并付費，缺少商業應用的氛圍和競爭意識，在傳感器、物聯網、大數據等關鍵技術方面也還有一定的短板；跨領域技術的應用還比較少，作為一個跨學科的行業，交叉領域的進展會直接影響農業技術應用的深度和廣度，在新材料、機械制造、智能控制方面，還存在許多未被開發的處女地。

“農業需要補短板，對于農業創投而言，這也是明顯的機會所在。換句話說，誰能在未來的一段時間內解決農業存在的短板問題，就有機會創造十億級、百億級的市場，建立千億級的公司。當短板問題真正得到解決，即可豐厚的投資回報。”胡小鳳說。

張龍耀則向關注農業領域的投資人推薦了ESG的投資理念，即環境、社會和公司治理。“投資人在投資一個項目的時候，不再是僅僅追求利潤的最大化，而是要求項目能夠產生社會影響力。在農業領域來說，就是能夠帶動農民共同致富、農村共同發展。”

張龍耀說，由于全球投資環境的改變，很多國家和地區對社會責任投資越來越重視。擁有ESG評級的農業企業和項目將有可能獲得更多國際認可，這對投資人來說將是一個值得重視的因素。